南阳郡主正对着铜镜查看今日的妆容，闻言轻轻嗯了一声。

“周家长女？周家什么时候又冒出了个长女了？我只知道周家的六姑娘，倒没有听人那提起过这个什么长女？不会是认来的私生女吧？”

“放肆。私生女什么的也是你个大家姑娘说的？你已经不小了，别不管有的没的都往外面说，没得叫人说你没有教养。”

沈雨灵撇撇嘴，她也就是错在说到明面上罢了，私底下，谁不说？

就是她娘，不是也说了？

“你呀，真真是个讨债的！”南阳郡主狠狠的点了下小女儿的额头，因着小女儿形容酷似她，她父亲南阳郡王便爱屋及乌对这丫头有求必应，几下里宠着惯着，便成了这副牛脾气。

哪里有她姐姐半分的聪敏，真也是愁死人了，再过个两年也要开始相看，如是再如此没规没矩，只怕到了夫家要受人磨搓。

沉月轩里，名唤香巧的沈妈妈拿着大红的花笺进了门。给庄氏请了安后，便递上手里的东西：“舅夫人，周家太夫人寿辰，周家给咱们家下了帖子。这是周家大姑娘专程给姑娘的花笺，夫人让我先给夫人送过来。”

庄氏留了香巧喝茶，又询问了她家男人和子女的情况，让庄嫂子拿了几个上等封过来。“也不一定有空见得着你家丫头小子了，这几个封红且给他们买果子吃吧！”

沈妈妈连声谢过庄氏，又回了几句话便回去了。

顾明珠凑上来看着庄氏手里的花笺，一脸灿烂的笑。芳姐姐能以周家大姑娘的名头给各家的姑娘下这种帖子，还是用的给周太夫人贺寿的由头，这就说明她这嫡长女的地位是不容动摇了，最起码对外是这样了。顾明珠很是舒了口气，又想到几天后便能到周家做客，又有点期待和急切了。

三两日转瞬即逝，很快便到了周家太夫人的寿诞。

这一日，一大清早的顾明珠就被绛紫和安嬷嬷从影月轩温暖的被窝里挖了出来，好一番收拾，之后顾明珠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不由得想笑。

还真的像是沈老夫人说的，这不是观音座下的小仙女吧？

白生生的脸上，乌溜溜的大眼睛，红润润的小嘴巴，额间一点大红的胭脂，身穿粉色窄口，绣着蝶恋花样子的洒金裙，腰间系着豆绿色的丝绦。脚上穿着淡蓝色绣花鞋，鞋头缀着大大的南珠。

真真一副喜庆又讨喜的好样子，咧嘴一笑，突然看到自己黑乎乎的两个门洞，顾明珠便觉得瞬间不好了。

“珠珠儿怎么了，这是？一大早的怎么不高兴上了？今儿可是你周家姐姐曾祖母的寿辰，不是还单独给了你帖子？这是不想出门做客，交些朋友了？”一进门庄氏就看见了顾明珠苦着个脸，便不解的问道。

顾明珠认命的张开嘴，指了指自己缺掉的门牙和漏着风的牙洞。

庄氏立刻就绷不住的笑了。

“哎吆，这才多大点儿的丫头呀，就知道好面子了。”庄氏大笑。

顾明珠气恼的皱皱眉，跺跺脚，对庄氏表示不满，表示自己很生气。她对自己这个黑乎乎的牙洞特别在意，简直就是不能容忍，只这么久了也不见新的牙长出来，真是急死她了。

只是再急她也不敢对着牙洞说，你有本事就别长出来啊，一辈子也别长出来，永远豁着吧。

只每天对着镜子默念，快点长出来吧，快点长出来吧。

看着顾明珠恼羞成怒了，庄氏这才收了笑容，“好了，好了，快点儿走吧，再不走你姑母她们可就要出发了。”

挂着张脸，顾明珠被庄氏拎到了顾氏的马车上。顾氏也很好奇顾明珠的小别扭，庄氏笑着指了指嘴唇，顾氏便了然的笑了，搂着顾明珠说：“傻珠儿，谁人不曾换过牙不成，也值当你天天记挂着！”

顾明珠觉得她这种小儿女的心事，她娘和姑母这种年纪的人是不能理解的，便哀怨的叹了口气，一个人坐在马车角落里，默默地疗伤去了。

到了周府附近的路上，早已经停满了各家的马匹，车辆，周家大夫人冯氏便是庄氏的亲表姐，已早早的派了丫鬟婆子等在路口，带着一行人七拐八绕的总算是从小路进了周府。

垂花门处，得到消息冯氏并着一帮子丫鬟婆子早早的候在了这里，远远的看到众人便迎了过来。

“妹妹。”

冯氏用帕子抹抹眼角就走上前握住了庄氏的手，一脸的欣喜。庄氏垂下眼，嘴角轻轻抽了抽，微微的挣了下被冯氏握着的手，见挣不开便抬眸望向冯氏。

“冯表姐，好久不见，一向可好？”

“好，都好。”

南阳郡主轻笑一声打断正“相见欢”的两人，“敢情周大夫人眼里就只有她表妹了，咱们还是别在这里碍眼了，没得打扰了人家姐妹叙旧。”

冯氏听到这里，忙收回握住庄氏的手，对着南阳郡主崔氏矮了矮身子：“让郡主见笑了，我也是许久未见表妹，一时情急了些，郡主可别放在心上。在咱们江南这块，哪里还有比郡主更尊贵的客人了，请还来不及，哪里就会碍眼了。”

南阳郡主瞥了冯氏一眼，“是吗？我倒不知，我竟如此尊贵了。”

说完看也不看周大夫人冯氏，直接越过她往里面走去。

冯氏又与沈大夫人顾氏和三夫人狄氏互相见了礼，便领着众人往周太夫人的院子走去。

一进院子，老太太房里大丫鬟就笑吟吟地迎了过来，边给众人行礼，边道：“老夫人□□着众位夫人呢，可巧就到了。”

冯氏一笑，上前扶起正行礼的丫鬟，领着众人便走了进去。小丫鬟们打了帘子，冯氏引着众人入内。

第39章 周小六

“冯表姐，芳姐儿可好？”

冯氏的脸皮子抽了抽,轻轻瞟了眼意味深长的望着她的庄氏,“说起来,我还要谢谢表妹了，上次芳姐儿回来劳烦表妹一路照料,这些日子我们老夫人也一直念叨着要重谢你！”

庄氏摸了摸顾明珠的脑袋：“冯表姐客气了,芳姐儿怎么说也是你的嫡亲女儿,我的外甥女,说这些子话太过外道了。更何况妹妹家这个不省心的,竟是缠着她芳姐姐,不知道多亲热呢，喜欢还来不及,哪里来的劳烦之说。”

冯氏捏着帕子的手有些发紧,勉强挤出了个笑容,引着庄氏一行入了内。

正堂里已经坐满了人，正当中的榻上端坐着周家的太夫人,满头银丝用一根古朴的玉簪整齐的簪在脑后。一条紫色绣着寿字纹的抹额，当中镶嵌着一颗拇指大小的温玉,细长的凤眼微微的眯着,风华内敛，面色红润有光，眼角的皱纹因着主人的好心情似乎也被烫平了些，看着很是不显。身穿大红色福寿绣纹的袍子，整个人富贵端庄，望之顿生敬仰之心。

顾明珠跟在庄氏的后面，眼睛调皮的在屋内溜了一圈，锁定在太夫人身后立着的那位少女。

周大姑娘周喜初立在周太夫人身后，一身同色的大红衫裙更衬的她眉目如画，只挺直的颈背和沉稳大气的行止，以及眸间乍现的精光让有些春秋的老人家恍惚间觉得这是年轻时的周太夫人。

对上顾明珠调皮的眼神，周喜初抿唇一笑，仿如春风拂面，整个人的线条都柔和了很多。太夫人边上的周老夫人顺着大孙女的视线望去，正看见顾明珠调皮的露出了豁风的门牙，又后知后觉懊恼的神情。不由得一笑，真是个天真的小孩儿。

丫鬟进来通报南阳郡主到，众人都起身相迎，虽然这些子老封君们都是有诰命在身的，然南阳郡主毕竟是皇家御笔亲封的郡主，这些子敬畏之心还是必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