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雪回眸，就看到一身正装而来的姬永，男人永远锋利如随时要出鞘的宝剑，背脊挺得笔直，行走起来自有一股宁折不弯的傲骨，眉宇间的孤寂肃杀因为薛雪的关系日渐减少，转而代之的是狭长凤眸中的暖意。

　　导购小姐都不由得看呆了。

　　虽然她早就知道薛雪的身份，也知道对方即将订婚的人是姬少爷，甚至她手机的屏保也是这两个人在礼堂的吻照。

　　但此刻亲眼看见，她才惊觉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相配的两个人。

　　她的温暖、他的孤冷。

　　仿若日与月的交汇在空中，如此灿烂又美好，让人不由得感慨造物主的神奇。

　　“阿永~”

　　薛雪看到姬永后顿时露出笑容，朝门口的男人跑了过去，但因为还未曾适应穿高跟鞋的感觉加上婚纱的下摆实在太长，一不小心就要摔倒在地，将在场的人惊得倒吸一口冷气。

　　好在千钧一发时姬永伸手稳稳将女孩抱在怀中，让人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小心点。”姬永有点无奈任由女孩无尾熊一样攀着他的胳膊站稳，明明平常的薛雪聪慧睿智，但在他面前时却总是会露出迷糊的另一面。

　　当然，他爱极了这一面。

　　“阿永怎么过来了？”

　　薛雪声音软软的，像是丝毫没有意识到刚才差一点就要与地面亲密接触，恐怕在订婚典礼上也要变成破相的新娘子。

　　反正有阿永在啊，阿永一定会接住她的不是吗？

　　“早上去找你，爷爷说你来试婚纱。”姬永轻轻抚摸着薛雪头上被造型师精心挽起的长发，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哪有一个人来试婚纱的。”

　　“没有啊，小野也陪着我。”

　　薛雪眨了眨眼，曲野却在沙发上往里缩。

　　咳咳，每次见到姬少爷的时候她都有种莫名的畏惧，虽然明白这是姬少爷天生自带的光环不是针对她，但还是不由得让曲野乖乖避让，抢婚什么的念头也是一丁点也不敢提起来。

　　听到这样的回答，姬永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只好再次开口，“试婚纱，不应该有新郎陪着？”

　　一早上他和爷爷去薛家下聘礼，就听说这丫头已经跑出去试婚纱了，一时之间就连姬荃都忍不住笑了。

　　“没关系，阿永只要乖乖娶我就好啊。”薛雪并不在乎试婚纱必须要姬永陪着，反正阿永是她的，到订婚当晚能被她乖乖吃掉就好。

　　这样霸道的话语完全看不出竟然是从这样一位温柔新娘子的口中说出，就连导购也捂着嘴生怕一不小心笑出来。

　　明明姬少爷看起来高大俊朗，但在薛小姐口中却有种乖巧媳妇的感觉，噗，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反差萌？听起来完全就像乖乖嫁我，坐上来自己动一样嘛。

　　姬永早已习惯了雪儿的霸道，深邃狭长的凤眸倒映着女孩面容，连带着她身上火红的婚纱，让原本孤冷的眸子越发温暖。

　　“但是——婚纱早就准备好了。”

　　“咦？”

　　就在薛雪怔忪间，男人招了招手，丛岩就笑着将巨大的礼服盒子放在婚纱店的桌上。

　　“可以试一试吗？”薛雪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导购小姐，明明是来试婚纱的，结果现在变成在人家店里自带婚纱，这和去饭店里自带饭菜好像也没什么区别。

　　但导购小姐完全不在意，薛雪能来试婚纱显然已经给店里打足了广告，一上午的时间因为薛雪而在窗外驻足甚至前来试婚纱的情侣就有好几对，最后也成交了三对，营业额可是以往的好几倍，她当然不会有什么意见。

　　而且这对情侣也美好到让人觉得见证他们的每一步都是荣幸，当然也包括试婚纱。

　　桌上的礼物盒带着漂亮的蝴蝶结，似是一份神秘的礼物，这里面是阿永给她准备的婚纱。

　　打开后，洁白的颜色让薛雪微微怔住，姬永捧着婚纱一路将薛雪送到试衣间，才将婚纱递了过去，似是不舍得她受半点的劳累，导购小姐看着面上不由得露出羡慕。

　　一个男人是否真的爱你其实很容易看得出来，姬少爷这样高的身份却连巨细无遗的小事都考虑到。

　　薛雪再次从试衣间走出，一时之间在场的人都屏住呼吸。

　　薛雪很美，试的每一件婚纱也都很美，但这次却不一样。

　　这件婚纱看起来只是普普通通的款式，只有在领口、收腰和裙摆做了不大不小的改动，但就是这几处的改动让这件婚纱一看就是大师级的作品，薛雪穿上后仿若真正从云端走下的天使，纯洁到让人看一眼都仿佛得到天使的祝福。

　　“妈妈妈妈，你看天使姐姐。”从窗外路过小孩子看一眼就收不回来，死死拽着妈妈往前走的袖子，“快看，真的天使。”

　　“世界上哪有什么天使。”妈妈有点不耐烦地顺着孩子目光看去，刚想感慨小孩子就是喜欢夸张，自己却也不由得失了神。

　　真的好漂亮啊……她……也见到天使了吗？

　　这次姬永扶着薛雪到了镜子面，避免女孩又因为不小心而摔倒，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薛雪微微勾起唇角。

　　“阿永，很漂亮，谢谢你。”

　　原来他早就准备好了一切，求婚、婚宴、婚纱，只等着她点头。

　　这件婚纱很好看，简简单单没有太多繁复，却正如她和阿永一样。

　　许多人猜测他们两人在一起，是因为身份？是薛家和姬家联姻？是商业的考虑还是政治的斡旋？

　　但实际上不过是因为她爱上的人刚好是阿永，阿永爱的人刚好是她。

　　仅此而已，就这么简单。

正文 第二百九十六章 顾霖归国

　　等两人手牵手回到薛家的时候，姬荃老爷子早已在客厅坐定，和薛老爷子两人静默无语。

　　二人均是眉头紧锁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两人间出了什么事。

　　“坏了！”曲野有点被吓到，想着两个人不是谈不拢吧。

　　薛老爷子对小雪的宠是所有人都看在眼里的，虽然薛家大伯也有妻子，肚子里也有孩子，但薛雪毕竟是老爷子一手带大，绝对凡事还是以这个孙女为先，而姬老爷子据说也对姬永这个孩子最为看重。

　　两边都看重自己的孩子，不会……出了什么岔子？

　　她急忙快走两步想着去活跃气氛，薛雪却牵着姬永，两人不慌不忙地走着。

　　这两人虽然都护犊子，但正因为如此，反倒有共同话题。

　　一个是白手起家创下偌大的家业，一个是底蕴深厚从姬家优秀的兄弟姐妹中杀出一条血路继承姬家，两人都是经历了半辈子的风风雨雨，还对亡妻万分痴情，应该有共同话题的。

　　果不其然，等曲野快步走到屋子里，才发现两位老人正在对弈，怪不得都是一副深思熟虑的模样。

　　薛雪和姬永也走了进来，何珊珊与薛楠也在，何珊珊的肚子还不明显，看到薛雪后立刻露出温柔又慈祥的笑容，薛楠则是目光不善地看了眼姬永。

　　他一直将薛雪当成自家女儿，看到姬永后不论对方是不是姬少爷，都有种自家白菜被猪拱了的感觉，虽然明知道青年才俊中恐怕没有比姬永更优秀的，但也难免有种为人父的失落感。

　　“下了多久？”薛雪坐到爷爷身旁看着两人下棋，一时有点忍不住地想笑。

　　这两人在她眼中均是棋力平平，没想到倒是战了个旗鼓相当。

　　“薛家丫头，观棋不语真君子啊。”姬荃看过去一眼，与姬永相似的凤眸满是慈祥。

　　上次的事对不住薛雪，所以他再次见到薛雪时内心总是多了几分愧疚，自然也不会摆什么架子。

　　薛渠听姬荃和孙女说话时的口吻分外和蔼也没多想，只以为是孙女招人喜欢的缘故，顿时笑了起来，“放心，不用孙女指点我也能杀你个片甲不留。”

　　“哼，试试？”

　　两个老爷子不服气了，又开始埋头苦思，薛雪正在笑吟吟地看着，姬永已站在她身后，掌心的温度顺着肩膀透了过来，不轻不重地揉捏着。

　　何珊珊面上的笑容就多了几分，她作为薛雪的伯母加上原本和薛雪的渊源，对女孩的关心都远远超出旁人，眼看着姬永能待薛雪如此真心，她自然乐见其成，但薛老爷子却想得多了几分。

　　姬家门槛太高，姬荃又最为中意这个儿子，他担心姬永这样对待雪儿，姬荃会不会觉得不妥？

　　但出乎意料的是姬荃连看也未看一眼，仿佛早就习惯了这件事，只催促薛楠，“快下快下，早点下了谈正事。”

　　薛楠失笑落下一子，啪嗒一声，心情也随着明朗许多。

　　看来日后就算嫁入姬家，雪儿应该也不会吃太多苦，更不会被逼着立规矩之类，捧在掌心的孙女宁可低嫁，也不能嫁给规矩太多的高门。

　　薛雪抬眸看了眼姬永，笑容明媚如阳光。

　　阿永这样做也是在安爷爷的心呢，姬荃在姬家的时候恐怕就已经习惯阿永这副模样，虽然有点无奈但一句话也说不出，说不定他年轻的时候作为情种也和阿永差不多。

　　两人下了会棋，臭棋篓子之间也实在很难分出胜负，姬荃索Xing大掌一挥搅乱棋盘。

　　“嘿，耍赖啊，你马上就输了。”薛渠嚷嚷着，姬永赖账。

　　“输什么输，平局！”

　　在场其他人都笑了，两人简直就像两个顽童般，让人忍俊不禁。

　　“小永，把东西搬进来。”老爷子话音刚落，就连薛渠也不由得愣住。

　　“还带东西了？”

　　管家急忙往外走，“哪里劳烦地了姬少爷，我来就好。”

　　姬永大手一挥，制止道：“不必帮忙，让他自己去，他要娶媳妇，聘礼合该他搬。”

　　就连丛岩也满脸喜气却没有帮忙的意思，显然少爷早就吩咐过。

　　聘礼？

　　薛家的人愣住，这只是订婚又不是结婚，聘礼实在有点太早了吧。

　　薛渠神色不善道：“姬老哥，这个聘礼是不是有点……”哼，想早早把他的孙女骗走，别说门，连窗户都没有！

　　“不算是聘礼，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只是按着古礼准备的，就算是两个孩子的小定吧。”看出薛渠的不情愿，姬荃又解释了一句，薛渠心中哼了声这才释然，但薛楠等人却有点不解。

　　小定？

　　小定也叫文定，或者定聘。古时周礼六礼之一，也叫纳吉。历朝历代的纳吉之礼不尽相同，从最初的祭祀占卜到后来的遣媒人到女方家里送薄礼，以示到清朝时期融入到问名和合婚的过程中，再到民国至今，用此礼的已经越来越少了。

　　姬永出去了五六回，每回回来都搬着些东西，一样一样放在客厅。

　　薛家的人眼瞅着，有彩绸六匹、礼饼六盒、礼香烛六对，当真是做足了礼节，曲野看着彩绸顺滑在阳光在散发的旖旎色彩有些发怔。

　　她还从未看见过这么好看的缎子啊，曲家也算得上富贵之家，曲野的见识自然不算差的，可就连她也觉得彩绸实在漂亮。

　　薛渠却见多识广，知道这东西是用古工艺做得，近代几乎已经失传，却被国家保护起来申请了非物质遗产，都是几乎断了代的老艺人亲手织成的，就算是国家高层每年的内供也没几匹，但姬家却大手笔地拿了六匹出来足以见其诚意，薛渠满意地笑了笑，见姬永转身又出去了。

　　再回来的时候，手里的箱子没那么大，却样数很多。眼瞅着那大小形状，应是首饰盒子，粗略一数，竟有十八件！

　　薛楠脸色微变，说是没什么贵重东西，但就这十八件首饰，也必定不是小数目！

　　姬家对这门亲事的心意，让在一旁的何珊珊在心中暗暗感激，虽说薛雪和她年纪没差几岁，但在她心中小雪就算再睿智聪明也终究是个女孩子，若是嫁给某些心眼狭窄的男人，恐怕还会眼红薛家偌大的家业，恨不得将薛雪手里的公司全接下来，而薛雪能找到姬家这样真心待她，又门第很高的家族，让她终于放下心，心中默默祝福小雪。

　　“好了，这些就是小定的东西。”姬荃握着茶杯的掌心微微发汗，看向薛雪，“丫头，嫁到姬家来绝不会让你吃半点亏，虽然只是订婚，但也让你风风光光，绝不会被人小瞧了去。”

　　多少年了，当年枪林弹雨都没这么紧张过，此刻却说话都不利索。

　　姬荃在心中自嘲地笑了笑，实在是薛雪这丫头不一般，若是他不点头，姬荃也没什么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