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美清看到他时很意外，也有闪躲的意味，可终究是要面对，不如早点说的好。她白天已经想得很清楚了，不管这个男人是什么原因改了主意，既然一开始就注定无缘，那就这样吧。

　　她的目光变得坦然起来，很大方地和他打招呼。

　　慕培松从她充满笑意的目光里隐隐感觉到了什么。

　　“肚子饿不饿，要不要去吃点宵夜？”

　　“不饿。”梁美清说。

　　“那我送你回去吧。”

　　“没关系的，我自己回去就行。”

　　成年人之间，似乎一句话就能表达彼此所有的心思。

　　“没事，我送你。”

　　慕培松打开副驾驶的车门，站在门边，等她上车。

　　梁美清犹豫了一会儿，去开后座的门，“我坐后面就好。”

　　虽然这样很尴尬，但这是为了避免更多的尴尬。

　　慕培松的眼神黯淡下来，他已经知道结果，可谁又能说这是最终的结果呢？

　　慕培松车开得很慢，他不住地看着后视镜里的梁美清，“听说你们开始找房子了？”

　　“是的，已经找到了，下午去签了合同。”

　　“这么快，在哪里？”慕培松很意外。

　　“是挺快的，在肯德基后面的村里。”

　　城中村，慕培松本能地皱起眉头，“我那边有套空房子，小两室，你们母女俩住正好合适，城中村环境太糟糕了。”

　　“我们觉得挺好的，谢谢你。”

　　“就算我们租给你的还不行吗？你现在租的房子多少，就给我多少。”

　　“那怎么行，套房听说很贵的。而且我们从乡下来，也住习惯了有院子的房子。”

　　不被接受，慕培松心里既高兴又失落。高兴，这个女人确实不错，失落，人家拒绝了你，拒绝了你……

　　慕培松突然不想说话，车内安静得能听见冷气的声音。

　　“慕大哥，我——”

　　许久梁美清先开口，她觉得既然答应考虑，是死是活都应该给人一个答复。

　　这称呼的距离让慕培松像个泄了气的皮球，他一句话堵了回去，“你不用那么着急给我答复。”

　　“谢谢你能这么看得起我，我真的觉得自己配不上你，我们差距太大了……”

　　第一次被拒绝，被一个农村妇女明明确确地拒绝，慕培松心里并不好受。

　　“如果我说你可以，你配得上，我们之间并没有差距呢？”

　　“可是事实就是这样……”

　　慕培松沉默下来，他很想问，季一庭和她的差距就不大了吗？不对，按照季一庭的个性，他还没开始下手。

　　慕培松岔开话题，“你不打算让女儿去我家学习了吗？如果要想在城里立足，就应该多替孩子想想。能进知州重点，上大学就稳了。”

　　慕培松打算曲线救国。

　　“读书的事，靠天分也要努力，就跟我们种庄稼一样，你勤劳必定有收获，如果把种子撒下去不管，等秋天时肯定是没有收成的。况且，我不好太麻烦你。”

　　“这算不得麻烦，就是作为朋友，我也愿意帮你这个忙，所以你放心，不要有负担。我是真心实意想要帮你，并非拿这件事情来牵制你。我不需要这样做，明白吗？”

　　“知道的，谢谢你。我回去和孩子商量一下，看她个人意愿吧。”

　　“嗯，这就对了。”慕培松道，虽然他知道梁美清不过是给他个台阶下而已。

　　慕培松执意地把梁美清送到家门口，对着开门的梁美清道，“你有拒绝我的权利，同时我也有喜欢你的权利。”

　　梁美清回头想说点什么，然而慕培松只给她留下个背影。

　　梁美清回到家，小姑子什么也没问，苏敏很乖地开始整理东西。

　　母女二人商量了一下补课的事情，两人都决定不再去慕家补课，失去了个飞升的机会，虽然觉得遗憾，但苏敏觉得这和她妈的事比起来，不值得一提。

　　天道酬勤，她下功夫去读，就不信成绩上不去。

　　苏敏列了一张长长的购物清单，打算第二日去把该买的买了，房子收拾一下，就能住进去。

　　她谎称要拉秦铮一起去置办，跟她妈要了点钱，去二手市场。

　　梁美清想着这俩孩子连租房子这么大的事情都能干，对比起来，买东西就是小事情了，那就由着她去吧。瞧这购物清单，比她想的详细多了。

　　打听到二手市场，俩表兄妹结伴出门，送苏敏到二手市场后，秦铮按照老规矩，跑了。

　　苏敏也不在意，梁美清给了她300块钱，她也没多要，就按照300块来置办。

　　她花30块钱买了一张脏兮兮写字桌和两把塑料凳子，写字桌也可以拿来吃饭用，一面穿衣镜，她妈妈用得着。改装的旧液化气灶，火很旺，让老板试好，确定没有安全隐患……

　　二手市场也有新床。旧床，有几张非常不错，款式价格都很好，但陌生人睡过的床，苏敏睡不下去。她挑了一张简易型新床，几块木板钉起来，包上一块布，一块靠垫。一米五，70块钱。这样已经很好了，她没敢嫌弃。

　　这次梁美清回家，有所准备地带了两套被罩出来。这样，也省下了一笔。这天气，盖被单就可以了，等过一段再买棉被。

　　二手市场边上有卖锅碗瓢盆的，等于说，苏敏一站就把所有的东西都购置齐了。为了图方便，大件全在同一家买，不仅可以谈价钱，也好配送，顺道着把她也拉了回去。

　　买完这些，她的兜里只剩下一块钱。

　　到家后，苏敏累得够呛，找了个小卖铺，用余下的一块钱call秦铮来帮忙，秦铮很快就到了，后面跟着慕璟川。

　　慕璟川环视着四合院，环境虽然很差，但他有一种熟悉感，像他们家的祖屋。

　　秦铮看着一院子的东西，着实佩服起这个妹妹来，“这真的是你自己一个人去买回来的？”

　　“难道早上不是你送我去市场的？累死我了，表哥，我口袋还剩5毛钱，没钱吃中午饭了，连去你家坐车的钱都没有，所以才叫你的。”

　　“哦，我中午请你们吃饭。”

　　“嗯，那我们开始干活吧，洗地板。两个人扫，一个人冲水。怎么样？”

　　干活！慕璟川顿时有一种被坑的感觉。

　　苏敏也不等他们回答，自顾自地从找出地刷和扫把，扔给秦铮，自己拿着桶进去放水，往地上撒洗衣粉。这地板应该从来都没洗过，一层污垢。

　　秦铮把扫把扔给慕璟川，自己进了房间，和苏敏一人刷，一人冲，配合得很是默契。

　　慕璟川拿着扫把站在屋子里，不知所措，这环境真的差，可看里面的人却那么快乐，不能理解。

　　很快，两兄妹的欢声笑语从里面传出来，不知不觉他也进了那间屋子。目测20个平方，一间房子里包括了卫生间、厨房、卧室、客厅！空荡荡的房间，外面那一堆东西就是她们母女二人全部的家当。而这些是一个十五岁的女孩，独自置办回来的。

　　水从慕璟川的脚下漫过，他连忙抬起脚来，可鞋子终究是湿了。低头一看，苏敏和秦铮二人都是打赤脚。

　　“来来来，水来了。”秦铮叫着，“老慕，我要冲水了，你赶紧把鞋脱了吧。”

　　“哦。”慕璟川走到廊檐上，脱了鞋子和袜子，挽起裤脚，也加入到他们当中去。

　　“慕老师，你的脚真白。”苏敏感叹道，难得的是脚型还那么好看。她低头再看看自己的，虽然白，但脚型不好，好嫌弃。多亏她没有恋足癖。

　　“你慕老师全身都很白。”秦铮笑道，“老慕，你是不是除了学校值日，从来没扫过地呀？真是好命，我们家每个周末都要大扫除一次，不是阿姨大扫除哦，是我们自己一家人大扫除，大家都参加。”

　　“就你话多。”慕璟川骂道。

　　“好吧，你们俩快点扫，扫完我请你们吃饭。等吃完饭，地板也差不多干了，回来就可以搬东西，一起布置舅妈和妞妞的家了。”

　　“表哥，我搬家，你是不是得送点礼呀？”苏敏讹诈道。

　　“你请我吃乔迁宴不，请的话，我就送。”

　　“切，小气。等我赚钱再补不行吗？”

　　“等你赚钱，我头发都该白了。”

　　兄妹俩干的火热，也聊得火热，慕璟川默默扫地，时不时地还会被苏敏吆喝两句：“慕老师，这个角落扫扫，还有那个角落……”

　　秦铮说到做到，在对面的小炒店炒了两个菜一个汤，请苏敏和慕璟川饱餐一顿。

　　苏敏趁着这股干劲，拾掇他们继续把剩下的活儿干完。

　　铺地板、搬床、整理厨房和卫生间。

　　人多力量大，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就把屋子收拾好了，被填充的屋子变得温馨起来。

　　从没布置过房间的秦铮和慕璟川也颇有成就感，装饰真的有神奇功效。

　　苏敏继续在里屋收拾厨房，等她出来，两个男孩吹着风扇，躺地板上睡着了。

　　苏敏也着实累，本打算坐在床上休息一会儿，竟然也睡着了。

　　这样一觉睡到几点，苏敏不知道，醒来时，秦铮和慕璟川已经走了，写字桌上放着一个崭新的台灯和呼机，还有便签，便签里包着五块钱。

　　恭贺乔迁之喜，落款是秦铮和慕璟川。

　　好贵重的礼物！

　　她得问问秦铮，这台灯和呼机分别是谁送的。

　　☆、第36章

　　当季一庭告诉梅姨说, 他对店里新来的寡妇有意思时, 作为母亲的梅姨心情复杂。

　　讲真话, 她挺喜欢这寡妇, 生的好、勤快, 还聪明，最要紧的是心地善良。善良对于一个女人、尤其是一个做后母的女人是多么重要的一件事情。虽然是农村来的。农村来的又怎么啦, 谁家往上属三代不是农民？而他的儿子年纪轻轻承受过丧妻之痛, 一直不愿意走出来, 如今想某个女人了, 她理应支持。

　　可，昨天梅姨看见她上了慕培松的车。

　　慕培松是谁，城里鼎鼎有名的律师，他妈是她的老顾客，她的干姐姐, 他尊称她一声姨。

　　这就有点尴尬了。

　　她盘问了一下儿子，他们两人并没有开始, 不过是你帮了我个小忙，我回你一点礼的关系。但在她看来这就很不寻常了, 男女之情往往就是这样产生的。

　　而能上一个人的车, 这已经是一种暧昧关系。

　　生得美, 人人都想要，这很正常。可假如你一脚踏两船，就很要不得了。

　　她是时候去打听打听。

　　第二日梅姨观察了梁美清一个上午，没未发觉她有异动。一般来说, 恋爱的女人异于常人。梅姨这个行动派，下午便拿着件旗袍去找慕老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