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帝都。
跟《紫禁2》的影业和剧组团队见了面，聊完剧本走向后，罗薇闷着头回到酒店，锁在屋子里，连晚饭都没吃。
当然，她也吃不下晚饭。
白天，剧组有人慰问了她让告素月流天，她没吭声。
编剧组里有个小编剧在J网站开了作者小号，小编剧先对她还挺热情，可下午小编剧刷开她和素月流天的作者专栏，瞪着《紫禁1》发表时间看了一会儿后，看她眼神，就变了。
小编剧窜来窜去，她每次和人说话，罗薇状似看剧本、写写画画，可手心背心全是虚汗，就想她是不是在背后说什么！
罗薇去洗手间洗了把脸卸了妆，洗手台上的手机屏幕溅上水滴。
屏幕叮铃一亮，显示的微信绿色标记给水滴放了大——
“星辰影业楚晴：薇薇，我今儿听说你《紫禁1》被抄袭了，就最近小火的网剧《无名氏》，抄袭你《紫禁1》，知道不？”
“星辰影业楚晴：《紫禁1》虽然不是我的项目，但你要是需要法律或PR支持，随时联系你晴姐。”
末了，楚晴还贴了个白兔微笑的表情。
罗薇打了好几次回复，但都删了，没发。
——《紫禁2》还有一半尾款，如果这时候爆出什么，星辰影业的人还会对自己这么友善吗？
罗薇对镜照了照，除去了昂贵的化妆品，这张脸泯然众人，让罗薇想起了许多年前她还没红的时候，日子拮据，哪里敢买这些化妆品、奢侈品。
“叮铃叮铃……”
来电铃声把这两天都处于惊弓之鸟状态的罗薇吓了一跳。
来电显示“经纪人章姐”。
“……喂。”底气稍有虚弱。
“Minni咖啡，等你。”
半小时后，罗薇在Mini咖啡厅沙发坐下，包顺手往旁边座儿一放，敏感地瞟了眼对面。
章姐单手托腮，瞥着上咖啡的服务员，有点儿冷落她的意思。
服务员礼貌地说声“请慢用”，下去了。章姐给罗薇咖啡杯里夹了块糖，下巴朝她新买的包点了点。
“不少钱吧，Bottega Veneta家的新款？”
罗薇收整收整拉链，把为了搭配包特意买的九千多买的钱包，往里手提包里推了推，干干笑了下。
“还好，就一万出头。”
章姐识人识事久了，眼睛犀利得发亮，皮笑肉不笑。
“‘一万出头’还不多？”
“现在每个月拼死拼活稿费就两三千的网络作者一抓一大把。微尘，你还记得《紫禁》大火之前，你一个月挣多少钱，背的是什么包吗？”
罗薇回想起那段日子，三张信用卡，拆东墙补西墙，青黄不接，点一份外卖，吃剩的还得留到下顿，真穷得钻心！
所以，那会儿她发了疯地想变有钱人，只要能挣钱，枪手文工作室文都写！
“……我那会儿背的哪儿是‘包’，就是一装廉价杂物的‘口袋’。太穷了，百来块的口袋都能背一年。”
章姐叹了口气：“你连我也瞒着，胆儿真大呀！行，这儿没外人，老老实实说吧，抄了多少，怎么抄的？”
罗薇喝了口咖啡，不急不慢放下杯子，总体还算平静，毕竟是老作者，风浪见得多。
“章姐，这事儿是我不对，但我真不是故意造成今天的局面。”
“当年那网络环境下，谁也不知道网络小说会走IP热，传播量会这么大，我的初衷也就是挣点儿小钱算了，没想到会走红。”
“而且那会儿我身边的朋友也有不少‘学习’别人的，但都没事儿。我就想……”
章姐怄火，低吼：“他们没事儿那是他们没火！可你现在火了啊微尘，更可怕的是你‘学习’的作品，它现在也火了！”
章姐手插头发里往后顺了顺，压了压火。“微尘啊，你可是今年‘网络文学IP大会’颁的‘年度大神作家’，你要爆出丑闻，那脸就丢大发，名誉也毁于一旦！”
前些年的网络文学环境，各项体制不健全，法律保护薄弱，抄袭泛滥。
行文描写大段复制粘贴，改改人物名字全文照搬，这是最低级的抄袭。
稍有点儿技术含量的是“中译中”，换种文字描写写同样的内容，这是中级抄。
而高级抄，融梗、融主线、融人物，这种不易被发现，要判定也相对难。
大部分抄袭者和被抄袭者，都没混出名堂，淡出公众视野，少数两三个成了大神，有了影视作品，而后深陷抄袭丑闻。
至此，网络文学圈的抄袭事件才引起注意。
对于高级超，融梗、融主线，这种棘手的问题，网站一般不敢判定。尤其是《紫禁》这样大火的有自己团队的作品，一个搞不好，就得被告一个诽谤。
罗薇大致交代了当年的情形。《无名氏》文不长，几年前J网站流量也不高，知名度低。
彼时她正陷于写作低谷，连吃饭都成了问题，阴差阳错，找到了当时在J网站刚出头的小神素月流天，请她指点。
“她跟我聊了会儿写宫斗的技巧，我颇有感触。然后我就点开她作品，看见了她正连载的《无名氏》……”
章姐捂着胸口顺气，翻了好一会儿白眼，才冷静下来。
“行吧行吧，那几年风气那样，也不全怪你。接下来素月流天可能很快就会公布作品发表时间，到时候你可能会受到一大批谩骂，你得扛得住……”
罗薇咬着嘴唇。
章姐：“不过这事儿也不是全没转圜。法律界定了‘抄袭’那才算抄！究竟你那点儿程度是‘抄袭’是‘借鉴’还是‘学习’，还得法律说了才算。”“放心，不还有团队嘛。今晚我会把Case连夜交给律师处理。”
罗薇又扬起希望，点开一直没敢看的素月流天发过来的QQ消息。
“素月流天：微尘，不给个解释吗？”
附图是《紫禁1》和《无名氏》两本文的专栏发表时间。
罗薇笑了一笑，关掉了素月流天的QQ聊天窗口。而后，她又改了主意，重新点了开，打字回复——
“落微尘：你说什么？我一点儿听不懂呢。”
微笑表情。
**
回到S市后，简月第一件事就是联系林小圆，翻找她的写作心得探讨资料。
林大神是个仓鼠体质，没事儿就爱屯写作技巧、写作资料，简月记得那天落微尘跟她讨教宫斗写作技巧后，她跟林小圆分享写作心得，因为周宸回家，她忙着看男神，一时懒，就把跟落微尘的聊天直接截了图发给林小圆。
托林仓鼠的福，简月在林大神多达38个G的写作资料文件夹里，找到了那张截图。
落微尘听不懂？
行啊。
耳朵“听不懂”，眼睛总没瞎。
当天，简月在作者微博po出两本书网络版发表时间截图，以及当年她点拨落微尘的QQ记录，明明白白@了落微尘——
【#关于抄袭事件# 这小半个月来，我彻夜难眠，从没想过对后辈一次善意的点拨，会给自己和剧组造成这么严重的影响！在此，我严正声明：《无名氏》是一本独立原创的小说，没有抄袭任何作品，更不可能抄袭当时还没发表的《紫禁1》。对于后发表的《紫禁1》与《无名氏》“双胞胎”事件，我会追究到底！@作家落微尘】
微博截图上清楚显示，两本书的网络发表时间，《无名氏》早《紫禁1》9个月。
以及，素月流天教落微尘写宫斗的对话。
同时KE影业和合作的微博大V纷纷转发，KE并公关辟谣最开始传出的“《无名氏》抄袭《紫禁1》”的谣言。
在简月与周晓几人谈话后的一星期，从网文圈燃到公众，抄袭事件反转，舆论彻底爆发！
“《紫禁》抄袭”、“落微尘抄袭”、“令儿到底是谁家的”、“靠‘师傅’上位”，几条热搜相继登上微博热搜榜。
去年这个时候，贺岁档《紫禁-春深》占据各大APP热播榜，临幸了千家万户的电视机，风光无两。今年这时候，竟然传出“抄袭”的丑闻。
当红言情作家，居然还有个“师傅”，是靠这“师傅”的作品上位！
公众也挺好奇这个真正创造了大火剧的原著作者是谁。
一时间，“素月流天”这个“名不见经传”的作家名，频繁出现在资讯和微博里，流传甚广。
先前撕《无名氏》和简月的《紫禁》的剧粉们纷纷懵了，缩着头不敢吭声。
怎么吭声？
自己热追、用“绳命”去喜欢的剧喜欢书，结果证明是抄袭别人的，也就是说，其实带给他们感动、快乐的是另一个作品、另一个作者，最让人崩溃的，他们还跑去撕了人家……
剧粉书粉纷纷表示：心脏不好，接受不了，泪目……
第三天，落微尘的微博彻底被负面评攻陷，《无名氏》剧粉谩骂讨还公道，以及《紫禁》粉表达失望、逼问真相的，评论已十万多条。
【大禹的棒槌：感觉自己像被猴子耍了。这几天仔细把两本文都拉了一遍，主线和人物真的很像，我一直以为是《无名氏》抄袭，没想到……】
【小米凤酒：卧槽！以为自己喜欢的是爱豆，没想到粉了爱豆的“蜡像”！呕吐.jpg】
【紫禁的铁粉007：我以为我的女神是清宫的“钮钴禄氏·令珠”，没想到是大唐的“徐令儿”，要命！微尘大大，我真太失望了！粉转黑，江湖不见！】
【Merrell：落大抄子，连自己恩师都炒都掐……真不怕雷劈？素月流天真够宽容的，这么久都没揭你短！赶紧跪地认了吧大抄子！】
面对大肆刷屏的负-面评，先前微博晒美食、晒自拍、晒剧组的落微尘，一个动态未发。
《紫禁2》评论区负分评刷屏，也暂停了更新。
处处萧条。
两天后，落微尘终于po出置顶微博——
【很抱歉给喜爱我的粉丝产生了麻烦。自写作以来，我坚持“我手写我心”，无愧于天。如果@素月流天你真要把一些大众梗强说是自己独创，并且给我扣上抄袭的罪名，我不能接受。微笑.jpg我会采取法律手段，维护正当权益！努力握拳.jpg】
刚发出来，除了一部分铁杆粉还冥顽不灵，负-面评已排山倒海。
但也有精通法律的网友提到：抄袭，真不是张口就来，得法律判定才算抄！如果法律判定《紫禁》不构成抄袭程度，而素月流天公然说落微尘抄袭，微博评论转发一旦超过规定数量，就是造成名誉诽谤，需要负法律责任。
“落大大要发大招了！这年头，有点儿钱的人都喜欢有事儿没事儿发了个律师函吓唬弱势一方。”“敢情还就她请得起好律师，咱们请不起了！”
林小圆儿对电脑推推眼镜，对一旁正打电话的简月说。
“怎么样？郑律师接电话了吗？”
贴耳的手机传来听了几遍的系统答复“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Sorry! The phone you dialed is not…”，简月放下手机，简直要怀疑是不是手机出了问题！
“还是不接。”
简月这两天给郑言打了好几次，要么忙线，要么不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