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徵看着她, 心里暗爽。他到现在都忘不了当初因为成绩不好而被安小老师高压支配着补习的感觉。这一箭之仇终于报了，不枉他花了那么多时间精力努力学习。

当然, “报仇”是次要的。他想考省一是因为安溪。他可不想到时他卯足劲考上了，安溪却考不上，那就白费力气了。

不过经过这次期中考试，顾徵也发现安溪对学习成绩没有太大的执念。考省一对于她来说是寄宿，体贴地给顾廷川和林婧留出相处的空间。如果不行，其他寄宿学校也可以。

她对未来也没有一个明确的目标，还处于一种对什么感兴趣了就想去试试的阶段，重视的是体验，而不是结果，没有浪不浪费时间精力的概念。

和顾徵自小接受的教育相悖。可是他一点都不想约束她。

看着安溪，顾徵就像看到自己的另一种可能性。不能说羡慕，但也很好奇，想看看她能走到哪一步。

两个小的要备战英语竞赛，同时又要准备中考，严肃忙碌得不得了。顾廷川和林婧作为家长帮不了他们什么，也不敢打扰。

林婧只能更精心给他们准备饭餐，煲富含营养的汤水给他们喝。

顾廷川跟着受惠，不但气色又变好了一些，还胖了两斤。来到青叶市之后，他维持了好几年的体重终于有了变化。

脸上有了血色，精神气提升的顾廷川，更加英俊迷人。

林婧和他一起走在街上，回头率极高。有一次还有个大学生模样的女生以为顾廷川是某个明星偶像，追着他求签名合照。

顾廷川理也不理，偏偏对方撒娇卖萌，不依不饶，林婧好言相劝无果，顾廷川直接打电话报警，她才不甘不愿离开。

林婧好笑又好气，但不得不承认，看着别的女人缠着顾廷川，她心里感到不舒服，切切实实的吃醋。

她对秋如曼说过的话不是虚的，如果顾廷川正式求一次婚，她会答应。

按道理，顾廷川应该早有所行动。他是个目标明确，不喜欢浪费时间的人。但自从上一次跟安溪赌气似的儿戏求婚之后，他再没有动静。虽然说中间横亘着秋如曼怀孕生子的事，但林婧还是能察觉到他的犹豫，不免心里一沉。

顾廷川在工作上精明能干，感情上却相对笨拙得多。他也没有要完全瞒住林婧的意思。

那，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顾徵和安溪跟随老师去省会参加英语竞赛决赛，不回家过夜的当晚，林婧推开1601号的门，看到满地的玫瑰花瓣，桌上的烛光晚餐，顾廷川穿着正式，站在黑胶唱片机旁边拨动唱头，富有质感的音乐缓缓流泻而出。

林婧怔怔地看着他走近，朝她伸出手，绅士道：“这位美丽的女士，我可以请您跳一支舞吗？”

林婧垂眸，掩去一抹纷乱的情绪，然后把手放在他的手心，嫣然一笑道：“当然。”

两人在音乐声，搂抱在一起缓缓舞动。

亲密的时间一长，双方对彼此的身体和气息都感到熟悉，靠在一起，不由自主会产生一种贪念，舒适和放松油然而生。

四目相对，不知不觉便吻在一起，难分难解。

吻毕分开时，顾廷川定定看着林婧，深吸一口气单膝跪下，拿出一个天鹅绒盒子。

正要打开时，林婧按住他的手，拒绝的意思非常明显。

虽然不是毫无准备，但真的到这一刻，看着打不开的盒子，顾廷川眼里浮起一丝不甘又痛恨的情绪，不是对林婧的，而是对自己的。

林婧说：“廷川，你有什么想说的，先跟我说清楚。我不想接受了这个盒子里面的东西再退还给你。”

顾廷川喟叹：“或者你直接接受了，一切都会迎刃而解。”

林婧把他拉起来，冷静说：“你觉得有可能吗，顾廷川？我认识的你可不是这种人。”

顾廷川对她简直又爱又恨。

音乐声停止了，蜡烛吹灭了，1601号的灯重新亮起，顾廷川牵着林婧的手，踩着玫瑰花瓣坐到沙发上。

那里放着一叠已经准备好的文件。

对上林婧看过来的视线，顾廷川的喉咙滚动了一下，突然有些难以启齿。

林婧略一思索便说：“婚前协议？”

顾廷川牵着她的手一紧，微微颔首：“你刚才说过会接受这个盒子里面的东西。”他把天鹅绒盒子放在林婧手边。

对于这种只拣自己喜欢听的来听的赖皮行为，林婧无语地看了他一眼，拿起文件开始看。

“婚前协议”四个字，大概每一女人听到的时候都不会开心。林婧同样如是。

因为听起来太冰冷太理智，尤其对于处在热恋期，对婚姻充满憧憬的女人来说，无异于在滚烫的热炭上浇下一盘冷水，令人如鲠在喉。

但之前秋如曼知道她想和顾廷川定下来的时候已经给她打过预防针，柴兆晖找上门认囡囡更是化理论为实践，揭示出他们这种背景的男人某些行事作风。

可是平心静气想一想，又能理解他们的做法。夫妻之间互相分享彼此的东西是应该的，但想保持个人的独立性也无可厚非，以为多了一个老公或者多了一个老婆就能完全依赖对方，这种想法未免太想当然。更何况是柴兆晖这种背景的男人，他们拥有的一切有多少属于他自己的也很难分辨，就算他愿意为一个女人倾尽所有，他的家族也不会允许他这么做。

东西是人家的，给多少是他们的自由。因为一段婚姻便想不劳而获，这种心态很有问题，也是对感情的不尊重。

至少林婧从来没这样想过，所以她对婚前协议的抵触其实不大。她并不贪图顾廷川的钱和权势，有些东西在结婚之前用白纸黑字分清楚绝对不是一件坏事。毕竟未来会发生什么事情，谁也说不准。安杨的死令她深刻明白到什么叫世事无常。一段美好的感情不该因为这些身外之物而变得面目全非。

近段时间她因为顾廷川的异样胡思乱想过不少原因，连玩完就腻，移情别恋都出来了，现在弄清楚是婚前协议的问题，她反而整个人都轻松起来。

顾廷川还在一边解释：“如果只是我自己的东西，你想要多少都可以。但我名下的财产牵连太广，你拿到手不能动，对你本身也没有好处……”

然而就林婧看来，他已经给了她很多。按照这些协议条款，和他结婚后，她将拥有一份家族养老基金，足够她后半辈子生活无忧。除此之外，她还多了两套房子，一部两百万左右的车子，五千万现金以及各式珠宝首饰、古董……她是做会计的，粗略估算这些东西的价值，大约在一个亿左右。

就因为嫁给一个男人，她从一个拥有几百万不动产的房东变成一个身家过亿的富婆！

林婧突然理解为什么那么多女人挖空心思想嫁入豪门。真的是名副其实的一步登天，飞上枝头变凤凰。

道听途说和亲身经历完全是两回事。即使是从无此心的林婧，知道自己一下子拥有如此多的财富，也不禁有些心跳加速。

“还有小溪……”顾廷川看着林婧的神色，慢慢说。

林婧登时清醒过来：“小溪怎么了？”

顾廷川斟酌了一下语气，道：“我可以承认小溪是我的女儿，让她成为顾家的千金，但……按照顾家的规矩，她必须改姓，而且，她不会拥有顾家任何财产的继承权。不过你放心，除此之外，顾家女孩有的，小溪也会有……”

林婧摇摇头，打断他说：“小溪不会改姓的，她是安杨唯一的女儿，永远都只会姓安。”她顿了顿，“事实上，我从来没想过让小溪入顾家的籍。我也……没想过迁户口……”

第 97 章

顾廷川的脸色转为严肃, 沉声问：“为什么？你从来没想过嫁给我？”

林婧惊讶地看着他：“当然不是, 你怎么会这样想？即使结婚了, 夫妻双方都不一定要迁户口的, 你不知道吗？青叶市是我的家乡，小溪和我又在同一个户口本上，既然她不改姓, 户口本就没必要动。”

好吧, 这一点, 极少接触琐事的顾五爷确实不知道。但是……

“你的意思是，你愿意嫁给我，却不想和顾家扯上任何关系？”顾廷川一针见血地总结。

林婧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嫁给你，你姓顾，不是已经和顾家扯上关系了吗？但未来三四年之内，我们应该会留在青叶市吧？顾徵和小溪要考省一。如果他们在省一读书，我不可能离他们太远。”

“但终有一日，我和顾徵要回燕市。”顾廷川不得不重申这一点。

“那就等到那一天再说。”林婧并不意外。嫁稀随稀，嫁叟随叟, 移居燕市的事，她早有心理准备。

顾廷川微微蹙眉，深思地看着她。林婧坦然地回视他，目光不闪不躲, 一脸温柔纯良。

“阿婧。”顾廷川眼神一软，轻轻道，“如果你对这份协议有任何不满, 你可以跟我说。我们，跟兆晖和秋小姐不一样。”他在想，是不是秋如曼对她说过什么。

“我知道我们和他们不一样，我没想过要和他们比较。”林婧握住顾廷川的手，软软地摩挲他的指尖，“我对这份协议没有任何不满。只是希望加一个条件，如果有一天我们分开，上面的东西，我全部都不要。”

“为什么？”顾廷川觉得匪夷所思。考虑到林婧的性格，他想过她会拒绝协议里给她的东西，但没想到她愿意接受，却要求在彼此分开时由她悉数归还给他。

正常的夫妻分手，不是会为了财产分配打破头吗？特别是女方，自觉年华老去，人老珠黄，剩下的日子没指望了，于是以青春都耗在男人身上为理由，要求加倍的补偿，以保证日后的生活有个保障。

怎么到林婧这里，却反其道而行之？

林婧很简单说：“这是你的东西，我怎么能要？虽然我比不上你富有，但我不缺钱，我早就给自己和小溪存好了基本的生活费。”

自从知道顾廷川家世显赫之后，她有很认真想过的。之前她很不习惯顾廷川给她送礼物那动辄几万的作风，尽管按他的说法，这个数目给女朋友已经是比较朴素的，但她还是婉拒了。因为她觉得太贵重，无功不受禄，她不图顾廷川的钱财，应该申明自己的立场。

但后来转念一想，顾廷川的身份摆在那里，她作为他的女朋友，甚至是妻子，站在他身边就是他的颜面。在青叶市她很少参加他的交际，维持自己的风格还说得过去，到了燕市呢？

顾五爷的女人一身穿戴特立独行，不符合其应有的身份？顾五爷对自己的女人异常吝啬，连一套像样的首饰都不给？

林婧确信她不喜欢这样的评价。她可以低调安静，但不想给顾廷川丢脸。

然而以她自身的经济实力，实在无法支撑这种排场。她又做不到用这个借口理直气壮地接受顾廷川给予的财物。

所以，如果她真的嫁给顾廷川，为了他的面子，她会暂时接受那些昂贵的行头，但只用在需要用的场合。其他时间，她还是想做自己。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她不想因为嫁给一个富豪就彻底改变自己的生活作风，她要比以前更约束自己的欲.望。不说其他，单是为了安溪，她就必须这么做。

安溪和顾家毫无关系。但因为她嫁给顾廷川，安溪跟着她，原来的生活肯定会受到冲击。

从普通家庭的女儿变成顾家的“女儿”，接触的层面说是三级跳也不为过，说不定原来的人生观、价值观都会受到颠覆。

安溪年纪还小，观念还未完全形成，容易受影响。如果她因为身份的转变而真的以顾家小姐的身份自居，却又因为不是真正的顾家小姐而遭到待遇落差，养歪了性情，林婧哭都没地方哭。

所以顾廷川的总结不算全错。她想让安溪和顾家保持距离，所以在某一程度上，她本身也必须和顾家保持一定的距离。她无意竭尽全力融入顾家，也希望顾廷川不要这样要求她。

而且另一方面，单从恋爱的角度讲，如果有一天她和顾廷川分手了、离婚了，她还要顾廷川的东西干什么？留在身边时时膈应她吗？

前男友、前夫的东西就该通通清理掉，让他的一切彻底远离自己的生活。

这样，她才能更好地开展新生活，不是吗？

反正，她从来不是离开了顾廷川就不能活的人，安溪也一样。

林婧认认真真地看着顾廷川，挚诚道：“我爱的是你这个人。如果连你这个人我都失去了，我还要你的东西做什么呢？“

林婧很少说这么动情露骨的话，顾廷川心里微微一荡，有些耳晕目眩。

就像之前秋如曼对柴兆晖给囡囡的东西分文不取，他才高看她一层一样。女朋友是真爱自己，对他的财富毫不在意，按道理，顾廷川应该高兴，因为他没有选错女人。

但顾廷川发现他高兴不起来。

女朋友太过无欲无求，只重视感情，即使成为他的妻子也一样，好像如果婚后激情褪去，日子过得不开心，她可以随时挥一挥衣袖转身离开，毫不迟疑，毫不留恋。

两人之间的羁绊太浅了。

顾廷川沉吟了一下，状似不经意道：“但如果我们有了孩子，你也不为孩子想一想吗？”

其实之前顾廷川会在再一次求婚的事上迟疑，除了婚前协议的问题，另一个就是孩子的问题。

在认识林婧之前，顾徵已经十四岁。虽然一直以来，在外人眼中，顾廷川对独子的态度确实有点冷淡，但实际上，顾廷川在忙碌的工作之余，总会分一些时间关注他。他是极为重视和关爱顾徵的。在顾廷川心目中，他身体不好，不知道能活多久，顾徵就是他唯一的孩子，唯一的继承人。他从来没想过再要一个孩子。即便他日后会和某个女人结婚，对方也不能要孩子，因为他不会允许任何人动摇顾徵的地位。

但有时世事就是如此无常。顾廷川没料到林婧会出现在他面前，更没料到自己会爱上她，想娶她为妻。

林婧出身普通家庭，尽管顾廷川能让她嫁入顾家，不用看其他人的脸色，但想要得到顾家真正的认可和接纳，对于她来说，生一个姓顾的孩子是最直接有效的方法。

连顾廷川也不能否认，看着安溪，他会不由自主想到如果两人有个孩子，长着结合父母优点的眉眼，性格像安溪那么活泼开朗，可能会非常可爱。

但生出来的是女孩还好一点，如果是男孩，情况就变得复杂了。即使两兄弟隔着十多年的岁数，长大成人后争权夺利起来，依然毫不含糊。他的家里就是这种情况。不同母的孩子，永远隔着一层。

顾廷川不想这种事在自己的孩子身上历史重演。但他对着林婧，实在说不出“你不要生孩子”这种话。

然后他又发现，两人发生亲密关系之后，林婧对于避.孕的问题并不是很上心，几乎完全交由他来做。

顾廷川试过有一次不做任何措施，林婧不知是没有发现还是怎么的，没有特别反应，也不见她在事后紧张或者吃药避.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