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婧质问他，在说要追求她之前有没有征求过顾徵的意见，他既惊讶又不解，不明白为什么这种事必须征求顾徵的意见。但真正对着儿子开这个口，顾廷川发现没那么容易。

因为一旦对顾徵开口，很可能会就此破坏两家如今和睦共处的关系。

万一顾徵不赞成呢？

——林婧是对的，他无法不顾及儿子的感受，就像她无法不顾及安溪的感受。

她又给他上了一课。

他是个爸爸，不能只为自己考虑。没有得到顾徵和安溪的认可，他和林婧之间的关系什么也不是。

而这份难以启口的、下意识的慎重，也正好说明他对林婧的感观，以及他对两家现状的满意和珍惜。

不是玩玩，也不是一场试一试的恋爱游戏，而是很认真地，甚至可能会以结婚为前提的交往。他想和她成为真正的一家人，把安溪当作自己的女儿来疼爱。

但林婧完全没有质问过他追求她的态度，也没有提及任何涉及未来的字眼，可见她的“考虑”有多么敷衍。

顾廷川倏然觉得，正如陆一帆所说，他的追求之路还很长。

真是个有趣的挑战。

第31章

顾廷川做事雷厉风行, 既然决定回去做一个详细的身体检查，第二天便带着顾徵敲开了1602号的大门。

林婧吃了一惊。她以为经过昨天的事，两人需要过一段时间才能再见面, 而且她面对他实在有些别扭。

但顾廷川态度坦然，看着她的目光和以前一样温和清正, 见她似乎有些无所适从，眼里还流露出一抹关切与安抚, 仿佛昨天她见到的那个强势凌人的男人只是她的错觉。

林婧不得不佩服这等收放自如的能力。搅乱了一池春水, 他又恢复平时的样子，像个绅士一样谨慎地保持距离。

虽然见过他的另一面后，知道他这个姿态是摆出来的，但现在这个才是她熟悉的顾廷川。

面对这个他，她才感到比较安心。

察觉到林婧的放松，顾廷川微微一笑，状似不经意地看了一眼安溪。

安溪朝他甜甜一笑，依然是天真不解世事的模样。看来林婧什么都没对她说过。

这一眼的含义林婧看懂了。她微微瞪了他一眼, 也看向顾徵, 微带审视。

顾徵脸色如常, 礼貌道：“林姨。”他对长辈的态度一向不错, 现在更是多了一份尊敬和郑重。

林婧一时拿不准顾廷川有没有对他说过他与她之间的事。

顾廷川说：“药方出了一点问题, 我需要回一趟老家, 顺便做一个详细的身体检查，大概需要一个星期的时间。因为临近期末考试，顾徵要学习, 不能跟着我东奔西跑，他在这边又没有亲人，所以我想请你在这段时间帮忙照顾一下他。”

林婧一怔：“这……”

顾徵说出保证：“林姨您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不会真的打扰您。”

“说什么傻话呢？我还不知道你。”林婧摸了摸他的脑袋，对顾廷川说，“可以的，我会看好他。你安心去做检查。”

顾廷川由衷说：“谢谢。”又弯身看着安溪，柔声说，“小溪，帮我看着顾徵一点，等叔叔回来请你吃饭。”他对她单眨了眨眼。

安溪脸一红，不自觉往林婧身上靠了靠，眼巴巴看着他，害羞地“嗯”了一声。

平时顾廷川对她就特别温和，比对顾徵还好。但这么亲昵的态度还是第一次。

安溪惊讶又高兴，又有点不好意思。

顾廷川把顾徵暂时托付给这对母女之后，直接和他们道别，离开。

顾徵看着他的背影，脸上划过担忧之色。

林婧咬了咬唇，还是开口叫住他：“顾先生。”顾廷川回头看她，她无比肯定说，“一定会没事的。”

顾廷川笑了。平时他的笑容都温浅内敛，这时却是完全舒展开的笑，璀璨耀眼，眉目英俊得近乎漂亮，令人一见失神。

以致于林婧和安溪都没听清他最后说了什么。

等顾廷川走后，两母女才不好意思地看着顾徵，眼带询问。

顾徵顾及林婧的面子才没有翻白眼，平板说：“我爸说，他会尽快回来。”

顾廷川说得如此胸有成竹，显然对自己的身体状况比较有把握，去做全身检查更多是为了安家里老人的心。听到这一句，压在顾徵心上的大石也稍微松动了。不过在得到确切的消息前，他依然难免挂心。

顾廷川奄奄一息的样子，顾徵这辈子都不想看到第二次。

安溪安慰他：“顾叔叔会没事的，你不要太担心。”

顾徵酷酷说：“我知道。”

这嘴巴硬得。刚才不知是谁，看着顾廷川的背影眉头都拧成一团。林婧和安溪不禁抿嘴一笑。

林婧说：“那今晚小溪照顾好顾徵。”

顾徵：“？”

林婧说：“抱歉呢，顾徵，阿姨今晚有饭局要出去。我会做好晚饭，你们自己吃。吃完就在这边玩一会儿，等我回来。可以吗？”

安溪特别懂事说：“妈妈，我会照顾好顾徵的。”

顾徵真想捏住她的脸颊说：我是十四岁，不是四岁。

可惜人家亲妈看着，他不好欺负人家女儿。

一本正经点点头：“林姨您好好玩，我会看着安溪。”

林婧夸道：“你们都很乖。”

顾徵：“……”心里升起难以言喻的羞耻感。他真的不是小孩子……

不禁偏头看安溪，叫她仰着脸，一脸高兴地滚进林婧怀里撒娇，他在心里叹了口气。

还小姐姐呢，没长大的小妹妹还差不多！

*

林婧今晚的饭局是四姐林雪请的，说是他们五兄弟姐妹许久没有单独聚聚，所以由她做东，一起出来聚聚。

林婧深知林雪那抠门的性子，如果不是别有所图，肯定不会舍得花这个钱。

但一场姐妹，她亲自请，又特意配合好各人的时间，做到这个份上，实在不去不行。

这种成年人之间的事情，林婧不想安溪参与。好在林雪也没有糊涂到把小孩子扯进去的程度。

林雪请客的地方不在嘉阳酒店，而是嘉阳酒店附近的一个小酒庄，订的是包厢。

林婧先在家里给安溪和顾徵做好饭，出来便有些迟了。她到的时候，大哥林栋、二哥林材、三姐林琳和四姐林雪都已经到了。

和林婧预想中的沉默尴尬气氛不同，他们聊得颇为起劲，见林婧进来，便齐齐看着她，眼神奇特。

“怎么了？”林婧纳闷问。

林琳笑着说：“恭喜你啊，小妹。我们正在说你男朋友的事。”

林婧错愕：“男朋友？我什么时候有了男朋友？”

林雪道：“哈，你到现在还想瞒着我们。你的老板啊，那位范先生，你不是都把他请到容容的婚礼上了吗？要是爸妈知道，肯定很高兴。就你一直藏着掖着。”

林婧好气又好笑：“四姐，你在胡说什么？范先生才不是我的男朋友。那些人是我的同事，只是拿我跟他开玩笑，不是真的。”

林雪道：“不可能吧？那位范先生多喜欢你。人家还是公司老板，家境富裕，最难得的是不嫌弃你结过婚，还带着一个孩子，你可要抓紧啊！你现在年纪不少了，过几年再找会更加困难。”

林婧说：“我没想过要再婚。我本来就打定主意守着小溪过一辈子。”

林雪不以为然道：“女人总得要有个归宿。这种话哪能当真？”

林琳说：“小妹你别怪三姐多嘴，这件事我是赞成阿雪意见的。之前小溪年纪小，你放心不下她，怕给她找的后爸对她不好，我们都理解。但现在小溪已经这么大了，也懂事了，你说守着她过一辈子，那以后她嫁人呢？难道你跟着她一起住到夫家？不可能的。到时候你还不是变成孤零零一个人？生活上也没个照应。就算是为了减轻小溪的负担，让她知道你有人照顾，不用天天牵挂着你，也是一件好事。”

林婧一怔。如果她觉得林雪的话是听风就是雨，那么林琳的话就如一记闷棍，打得她有些难受。尤其是最后一句。

她一直把安溪捧在手心疼爱，在她心目中，安溪永远是她最珍贵的小宝贝，永远需要她保护她，为她遮风挡雨。但安溪一点点长大，总有一天，她要嫁人，会成为别人的妻子、妈妈，她不可能永远陪着她。

当她老了，病了，行动不便了，她会不会成为安溪的累赘？

林栋见林婧似乎有些动摇，也帮腔：“有合适的不妨试一试。”

林婧惊讶地看着他：“大哥，怎么连你都……你们之前不是支持我单身吗？”

林雪说：“谁支持你来着？我们是被你吓坏了，好不好？当初安杨去了，你简直都疯了……”

林栋打断她：“都过去那么多年了，还提来干什么？小妹，我们一直希望你能放下以前的事，好好想想未来，毕竟你还年轻。只是你的性子倔起来也令人头疼。”

林琳说：“阿雪告诉我们你有了男朋友，我们都替你高兴，还以为你终于想通了……”

林雪说：“那个范先生很不错啊。长相端正，年纪不大，出手阔绰，如果不是喜欢你，能特意买一只金镯子给容容？他可跟容容没半点关系。”

林婧说：“他不错是他的事。我们真的没什么。我也不喜欢他。”

林雪恨铁不成钢说：“你这个年纪还讲什么喜欢不喜欢？有人要就不错了，何况是条件这么好的男人！你再挑下去都人老珠黄了……”

林婧蹙眉：“四姐，我不会为了条件嫁人。真没有合适的，我宁愿像现在这样过。”

林雪说：“你的脑子怎么这么不开窍？”

林栋说：“阿婧又没说错。不合适的慢慢找就是，阿婧的条件又不差。”

林雪不满道：“大哥你总帮着她。她到这个年纪还这么天真都是你惯的。”

林栋说：“她有自己的想法，难道要我强迫她改变主意吗？她又不是坚决不同意再婚。想找个合适的有什么错？就是退一万步说，她真的这辈子都不嫁了，我们家会缺她一双筷子吗？”

林琳做和事佬：“好啦，你们都是为了小妹好，没必要吵架。小妹现在也没有之前那么抗拒再婚。小妹，是不是真有看上的？”

林婧脑里不期然闪过顾廷川的脸。她一窘，忍不住在心里唾弃自己，口上说：“没、没有。”

林琳挑起眉。她的资质在五兄弟姐妹中最平庸，但跟着林栋工作多年，现在又自己开厂做老板，锻炼出来的阅历也不是好糊弄的。

林婧的反应，一看就有猫腻。

不过她不像林雪，什么事都要刨根问底。既然林婧不想说，她便不问了。

林雪道：“我就觉得那个范先生很不错。”

林琳好笑道：“四妹，你看上人家没用，要小妹看得上。”

林栋怀疑说：“你一直帮那个男人说话，是不是收了人家好处？”

原本林栋只是根据林雪的脾性随口一说，没想到他一说，林雪的脸上立刻慌了慌，反应很大说：“哪有？”

林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生气地一拍桌子：“你还真收了！有你这样做人姐姐的吗？”

林婧也想不到有这一茬。饶是她脾气温和，这时也不禁有些生气：“他给了你什么？”